愤世嫉俗有福难享的生肖-愤世疾俗有福难享打生肖
1.跪求《永远的高三八》
2.古诗雪节选全文
3.晚唐最后的愤世锋芒/游宗骁
4.关于老子思想的描述的
跪求《永远的高三八》
你说的是孔庆东的《遥远的高三八》吧。
遥远的高三八
孔庆东
公元1980年,我初中毕业,考入了哈尔滨市第三中学。哈三中在黑龙江省的地位,比北大在中国的地位还要崇高。因为北大还有其他的大学与之竞争,而哈三中在黑龙江则是“宝刀屠龙,惟我独尊”,别的重点中学一概拱手称臣,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名哈三中的学生,比一名“黑大”或是“哈工大”的学生还要受人尊敬。因此,上了哈三中,便油然产生了一种责任感,仿佛全省三千万父老乡亲的期望和重托,“夸擦”一子就撂到咱肩膀上了。
我从小就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各门成绩都很出色。但上了高中以后,面临着考文科大学还是理科大学的选择。这个选择对我个人来说,是不存在的。我有一种很顽固的偏见,我认为理科大学不是真正的大学。我虽然一向热衷学习数理化等自然科学知识,但认为它们的价值只在于为人所用的工具性。“批林批孔”时知道孟子的一句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对我的毒害非常大。我至今都认为理工科的知识分子属于“劳力者”,认为文科知识分子才是真正的“精神贵族”——尽管他们的现实处境是那么的可悲可怜!所以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就有一个高考的目标——北大中文系,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最好的系。但是,在80年代初期,全社会的普遍观念是重理轻文,似乎“爱科学,学历文化”就是要当陈景润、李四光,社会上流传着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个别报纸还宣传1985年要实现四化,2000年初步建成共产主义。有的老师听我决心要考文科,而且还是中文系,都无比叹息地说:“唉!这孩子,糟蹋了。”我今天回忆起这恳切的话语,不禁真有点怀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给国家糟蹋了一个陈景润的坯子。在重理轻文的大气候下,哈三中迟迟不开设文科班,于是我和一些要考文科的同学,与学校展开了艰苦的斗争。“高三·八”不是一个普通的班级号码,那是我们用青春的热血换来的胜利果实。下面我略讲几则与“高三·八”有关的事迹,献给有过类似经历,今天仍然保持着青春激情的老中青朋友.
一、公车上书
高一的上学期一过,开不开文科班,就成为一个争论焦点。其他重点中学,在总体上不是哈三中的对手,便早早办了文科班,集中优势师资和生源,力图在文科上名列前茅。而哈三中严格执行上级关于不许办文科班的指示,名义上是反对偏科,实际上一是有重理轻文的传统,二是作为标兵单位,不敢犯任何错误,三是对文科没有把握,反正办也已经晚了,不如不办,将来高考文科成绩不好,便有了借口,成绩好了,更成为坚持正确路线的典范。这样一来,想考文科的同学,提出了“救亡国存”的口号。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少年,根据所学的那点粗浅的历史,一本正经地把校领导比作昏庸的清政府,认为只有自己起来争取,才能扭转局势,促使当局“变法”。我们分头到各班串联,各班人同此心。就连那些要考理科的同学,也从学校大局着眼,支持我们。于是,我们就发动了一场“文科班运动”。第一,广泛宣传,到处议论,造成一种“民不聊生”的舆论。政治老师讲过列宁的一句话:“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行动。”第二,向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口头呼吁和交涉,争取教师的支持,是胜利的最大保障。这里面要注意两点,即对文科教师的绝对倚重和对理科教师的绝对尊重。第三,正式提交意见书,形式分为个人的,各班的和全体的。这项举措我们命名为“公车上书”。
我以个人名义和全体名义,送上了两分意见书,言辞很激烈,还卖弄了不少文采和典故——我的作文得过全市一等奖。郑滨和张欣也各写了一份。当全体意见书签名时,产生了一个让谁签在头里的问题,我记得自己十分狂妄地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始。要出事儿,我先兜着!”便第一个签了。郑滨是个老阴谋家,说这样不好,咱们找几个大碗,画几个圆,都围着圆来签,就分不出先后了。其实我们的种种“阴谋诡计”都是多余,领导上早都知道谁是宋江谁是李逵。很快校长就请我们六位同学去谈话——具体哪六位我记不清了,反正我们既兴奋又紧张,自称是“戊戌六君子”。表面上气宇轩昂,实际上心跳得跟上体育课差不多。
周校长慈眉善目,满头银发。虽然六十来岁了,仍修饰得风度翩翩,一尘不染,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小生。他平常有两件事特别受到广大同学称赞。一是每天要腰里暗藏一把铁锤和几枚铁钉到各班巡视,一旦发现有活动的桌椅,便掏出暗器大展身手。他从来不问桌椅是谁弄坏的,兴致勃勃地干完,心满意足地离去。所以三中的同学没有不爱护桌椅的,全校内外整洁如洗。后来我到北大看见那么多残桌破椅没人管,便给北大校长写了封信,建议他也买把锤子,可是至今也没收到回信。周校长第二件颇得人心的事是经常在周末和节假日组织老师们跳舞。那时跳舞还是很时髦的事。小流氓们跳舞时都要郑重其事地穿上新喇叭裤,觉得自己很高雅。正经人跳舞则是思想解放的标志。三中有好几位校长,同学们对他们的分工不大清楚,我们只觉得由周来接见们,大概是按“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心里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
周校长带着一种严肃的微笑,你们的要求我们看了。首先,你们的立场是错误的。你们称学校领导为“校方”,请问,你们是哪一方?难道你们不是学校的主人翁、不是“校方”吗?你们甚至还称学校领导为“当局”,请问,什么叫“当局”?是国民党当局还是日本帝国主义当局?咱们学校这座大楼,从前就是日寇的警察厅,烈士在这里战斗过,金日成同志在这里战斗过,还有李兆麟将军
我赶紧说,李兆麟将军是在哈一中附近牺牲的,是国民党女特务用美人计把他了,凶手现在还在台湾。周校长说,对,你们可不能忘本哪!你们管我们叫“当局”,让我们多伤心哪!我十四岁就参加革命,一辈子为人民服务,都没挨过斗,到今天可好,我成了“当局”,你们干脆说我是刽子手。那多解恨呢!
我们六君子顿时觉得自己是六小人。慌忙向校长道歉,说我们错了,今后一定改。周校长说,凡事都要从大局出发,你们这样一闹,要是上级知道了,就会认为咱们学校领导不力,不够安定团结,你们愿意换校长吗?我们齐说不愿意。周校长说,就是嘛,上级不许办文科班,咱三中不能带这个头。给你们开一个文科班,到高考时,万一你又想考理科了,那不是把你害了吗?学校现在决定,文科班不能办,但是考虑到你们的要求,可以利用一些放学后的时间,开一点文科的选修课,你们要是真心的,就报名选修,其实我看,也没有多少真心的,都是瞎起哄……
底牌亮出来,我们明白了,现在的关键是要先抓住选修课,经过宣传鼓动,报名选修的居然有一百多人,其中一些同学并不是要考文科,而只是想多学知识,我们那时不像现在的学生只认分数,我们是诚心诚意为了中华之倔起而废寝忘食地抓紧一切学习的机会,谁的知识最渊博谁就最受尊敬,所以全校都有一种“耻一物之不知”的精神。可是,选修课的教室被安排在地下室,夏天闷热,冬天酷寒,加上“当局”的分化瓦解,家长的威逼利诱,渐渐地人数少了,教室由两个压缩到一个。我们用鲁迅的话来安慰自己:队伍越走到后来,就越精纯。我们顽强坚持着,互相勉励着,我们坚信“当局”的心也是肉长的。选修班的人数减到六十左右就没有再减过。
又一个零下四十多度的冬天过去了。当冰封的松花江开始解冻,几个在冰面上跳跃的香港人掉下去的时候,我们的“非暴力抵抗运动”胜利了。几位校长都很感动,都说这些学生真不容易,真有骨气,他们考文科一定能考出好成绩。于是,就拆散了原来的8班,成立了一个新的8班——文科班。但是要求我们的理科学习与其他一样,只是多加了史地两门课而已。这样即使上级知道,也不能说我们“偏科”,说不定还要表扬三中呢。
“文科班运动”终于胜利了,但是有好几位大功臣没有享受这胜利果实。比如7班的班长李学军和学委白泉,都是斗争坚决的“党”。他们本就不想考文科,他们只是为“正义”才挺身而出。文科班成立后,我仍然经常与他们放学后一路回家。8班从此成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班,而“公车上书”则在我们的生命史上留下颇有价值的一页。
二、十三棍僧
文科班存在的时间不到两年,但在同学的记忆中,却俨然是一个完整的阶段。那是因为我们班不仅集中了全年级的大量精英,而且发生了数不清的趣谈逸事。
首先是干部严重过剩。当过班长和团支书的足够组成一个,班委和课代表俯抬即是。班主任左平衡,右解释,总算草草委任了一届内阁。我们班主任教语文,四十多岁,长得很像那时的影星颜世魁,一张黑脸上布满杀气,永远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和一双黑皮鞋,拿着一本黑教案,我们管他叫老魁,管他上课叫“黑手高悬霸主鞭”。我跟老魁说,我在初中当过学生会主席,领导这个班,没问题,老魁一摆黑手,你啥也别当,就给我当语文课代表,有事儿我直接找你。后来我才明白老魁的用意,并由此悟得了许多统治之道。10年后我也在北京一个中学当过一年班主任,也是让最可靠的学生当语文课代表。其实老魁很少找我,可我们班同学,尤其是女生,都造谣说老魁待我像亲儿子。我说老魁从未表扬过我,而且还批评过我,都没用。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老魁在重大事情上都是依靠我的,只是感情不外露而已。
文科班虽然内阁整齐,人才滚滚,但班级的实际权力机构,或者说权力核心,是“十三棍僧”。那时**《少林寺》风靡一时,我们班五十多人,却只有十二个男生,于是加上老魁,就号称“十三棍僧”。别看男生只有十二个,却有六个的成绩排在前十名。即使成绩排在后面的,也各有神通。比如班长田风,英俊倜傥,聪明绝顶,具有极强的组织领导能力,待人谦和仁义,办事成熟老练,文艺体育都是能手,口才又极佳,看过一部**,他可以从头到尾讲得跌宕起伏,大家都很佩服他。可不知为什么,他的成绩总不见提高,也许是一个人太多才了,对命运就缺乏危机感,区区分数也就不大放在眼里了。
我们十二个男生,一半坐窗下,一半坐在后边。每天嬉笑吵闹,令女生十分痛恨。班里的大事小情,都由男生说了算。其实三十九名女生里头也人才济济,但女生一多,就好比鸡多不下蛋,谁也不服谁,谁也甭想出头,干脆乐得让这帮傻小子领导,自己正好安心学习——我估计这就是母系社会垮台的根源。可是学习这东西很邪门,不专心学不好,太专心也学不好。众女生成天心不旁骛,出来进去手不离书,口中念念有词,一脸三贞九烈的样子,却大多数事倍功半。比如团支书刘天越,从来不抓团的工作,一大早来到教室,就粘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下课也不出去,吃午饭时,她的同桌赵静把饭盒放到她面前,满满一大盒饭莱,她居然吃得一粒不剩,可见她的蛋白质消耗是够大的。我们那时男女生之间相敬如宾,很少直接说与学习无关的话。我和同桌肖麟与她们相隔一个过道,经常旁敲侧击,冷嘲热讽。我对肖麟说:“看,又吃了一槽子。”肖麟说:“已经一上午没出窝了。”刘天越听了,只是低头窃笑,继续背书。可她如此用功,也只能在女生里排进前五名,不具备领导男生的威望。这些该的男生,上课说话,自习吵闹,一下课就跑出去翻单杠、扔铅球,可是学习就是棒,见解就是高,办事就是灵,而且老师们还喜欢。真不知上帝是怎么安排的。
我们班因为男生太少,所以运动会时要求学校不限制男生多报项目。这下可好,田风和老倪包揽了大部分项目。他们这边跳个远,那边跳个高,刚打破百米记录,又要去投标枪。4×100接力赛老倪居然一人跑了两捧。美国的刘易斯跟他们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女生也不含糊,靠人海战术也拿了几十分。我和肖麟主要负责人事、宣传和后勤,结果文科班在各方面都大获全胜。其他班纷纷抗议不公,但“当局”不予理睬。一个女生跑来报告说,老魁躲在主席台后边偷着咧嘴乐呢。
十三棍僧里,老魁自然属于“恶僧”。其余十二人,用《核舟记》里的话说,是“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下面举几个例子。我和肖麟是一对酸腐秀才。因为预习功夫好,上课不大认真。练习题发下来时,我俩运笔如飞,往往最先做完。剩下的时间我俩就说笑话,猜谜语,对对子。比如我出个“白面书生吃白面”,肖麟对“花脸武士扮花脸”;他出个“春江花月夜”,我对个“秋水艳阳天”;我出个“自古小人先得势”,肖麟对“向来大气晚逢时”;他出个“庆东操场盗香瓜——可耻”,我对个“肖麟教室偷剩饭——该杀”。其他棍僧也有时参与进来。张欣有一天吃雪糕坏了肚子,偶得一联颇佳:“吃雪糕拉冰棍顽固不化,喝面条泄麻花胡搅蛮缠”。郑滨在地理课上出了个“火山灿灿山有火”,号称绝对,我在化学课上对了个“王水汪汪水中王”,总算
给化学老师争了一口气。
郑滨和王老善坐我们后面,经常遭受我和肖麟欺负。郑滨不但学习好,而且极有艺术修养。他的书法绘画都颇有水平,每月都买大型文学期刊阅读,尤其对苏俄文学有深入研究,后来成为北大俄语系的才子。他表面的谦虚温和中深藏着一种充实的自负。我和肖麟就常常以挫伤他的自尊心为乐。我俩翻字典给大家起外号,让大家自己选择页码和序号。郑滨选了几次,都是很不好的字词。有一次叫“郑肱”,“肱”的意思是“大腿上的毛”。此外还有“郑阴险”,“郑攒钱”,“郑麻子”等。有一回到松花江玩儿,郑滨一人远远走在前面,王老善用各种外号喊他都不回头。王老善情急之下,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郑犊子”,郑滨这才浪子回头,从此他又多了一个外号。有一阵我们经常
喊他“郑麻子”,当然他一点也不麻,正像张铁叫“张拐子”,其实跑得非常快一样。可是我们班有个女生叫郑绮——后来留在北大党委工作,怀疑我们的“郑麻子”是叫她,通过别的女生传来了质问。我们顿时很紧张,因为郑绮不但不麻,而且是学习最好的女生,温文淑雅,颇受尊敬。我们都为“误伤”了无辜而良心不安。于是我们就怂恿郑滨,说你必须去向郑绮解释:“郑麻子是我,不是你。还有郑阴险也是我,郑攒钱,郑犊子,郑肱,那都是我,跟你一点关系没有。”郑滨听了,格外气愤,活也不去解释。结果我们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再叫他的外号了。
王老善爱思考,爱发言,但经常表达不清。他有两个外号,“喋喋不休”和“语无伦次”。他流传最广的一句名言是:“来,我给你画个自画像。”他和郑滨受到我和肖鳞的捉弄时,就使劲击打我们的后背。后来实在不堪忍受,他们就和后面的老倪老乐换了座,击打我们后背的就变成了老倪老乐。
老倪高大魁伟,会武术,体育全能。在思想上是个大哲学家,凡事与人不同。他经常思考人生社会问题,有点鲁迅式的愤世疾俗,所以常常因思想苦闷而耽误了做习题。他的处世态度是标准的黑色幽默。比如写作文,写到得意处,他就加一个括号,里面写上“掌声”。一直写到纸的右下角,括号里注一句:“有纸还能写”。给板报写诗,他只写了前两句,后两句就写上“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他经常怀疑三角形内角和是不是一百八十度以及双曲线为什么不能与数轴重合,他还伪造一些根本做不出来的几何题让我和肖戚证明。他给别人画像,人家说不像,他说:“我就不信世界上没有长这样的!”此话真是深含玄机。由于我认字比较多,他从字典上找了一些难字僻字考我,
结果我都认识,他就自己伪造了一些字让我认。我不愿意服输,就胡蒙乱念,老倪非常惊讶: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些字呀!思想深刻的人往往会被最简单的假象所蒙蔽。
老乐是一个瘦高个,南方人,有点结巴,平时极聪明,但一急躁就会出错。肖麟与他下棋,本来不一定能赢他。但肖麟非要让他一子,老乐被他激怒,就输了。肖麟又要让他两子,老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结果又输了。输了就要钻桌子,老乐简直要气疯了。
十三棍僧就是由这样一群“坏小子”和“傻小于”组成。不要以为他们无聊胡闹不正经,他们到火车站学雷锋,到马路上铲积雪,德智体美劳都好着呢。后来在大学里,也都能各自开拓出自己的大地,现而今,正为祖国的改革开放大业舞刀弄棒着呢。
三、威猛女生
1998年,流行一首很肉麻的歌,叫《我是女生》。那歌唱的不像是女学生,而像是。我同龄的那一代女生,虽有愚贤之别,美丑之分,但在人格情操上,真可以做当代女生的国母。
我们班的女生,正好是十三棍僧的三倍。外班叫我们班“娘子军连”,叫我们“党代表”。到了高三,我们成了名副其实的“高三·八”班。
物以稀为贵。我们这些男生被宠坏了,对女生表面上尊重,实际上不放在眼里,直到毕业时,有的男生还叫不全女生的名字。比如有一对同桌,我们就有点搞不清她俩是叫“倪静、宗健”还是叫“倪健、宗静”。这也不能全怪男生。许多女生整天不说话,上课不发言,叫人无法一识庐山真面目。比如赵静,就坐在我们旁边,几乎从未听过她的声音。她的名字,正好可以制成了一个谜语:“走错了,别出声。”真是名如其人。我和肖麟,只好根据她们的表现,把女生分为若干类。最外向的叫做“猛”,“伤”,其次的叫做“玩闹”,最没有印象的叫做“没有”,意思是这些人跟没有一样。当时大概是分封了几猛,几楞,几玩闹,和8个没有。其余的则大都赐以外号。只有像郑绮、刘天越等少数“女生贵族”仍以姓名称之。当然,这些都是男生范围内的黑话。直到现在,有的女生还在打听自己当年属于玩闹还是属于没有。
“头猛”是我们班最可爱的女生,梳着两条小辫儿,虎头虎脑,面色红润。她之所以“猛”,首先是由于她猛于提问。无论上什么课,她必紧拧双眉,时时举手提问,问题十分古怪,往往令老师抓耳挠腮,老师如果答上了,她必追问一句:“为什么呢?”老师答完了“为什么”,她又来一句“为什么呢?”没完没了地追问下去,直到老师张口结舌,宣布要回去“查一查”,下次再答复为止。因为老师们总是声称喜欢学生提问,所以尽管被头猛纠缠得火冒三丈,却敢怒而不敢言,不仅当时要装得和颜悦色,说:“你的问题很有价值”,回去还要翻查资料,准备第二天答复她。下课时头猛也不放过老师,歪着小辫儿拧着浓眉,一直问到下一节课上课才恋恋不舍地罢休。后来有的老师
一见她举手,身体就有点哆嗦,假装没看见或叫别的同学发言,下课时一身,就蹿回了教研室。但这样也不保险,因为头猛还可以追杀到教研室甚至老师的家里。头猛简直成了摧残人民教师的一大公害。后来,头猛又把残害范围扩大到同学和其他班的老师身上,逮着谁问谁。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头猛则是“普天之下,莫非我师”。凡是认识她的老师同学,提起头猛,真是哭笑不得。《隋唐演义》里有个傻英雄罗士信号称“头猛”,他连“头杰”李元霸都不怕,于是我和肖鳞便把这个绰号“下载”到了高三·八。
但头猛终于遇到了两回挫折。一次是栽在老魁手里。原来头猛十分得意于自己的本事,居然在作文里夸赞自己“每天都能向老师们不耻下问”,这下可叫老魁抓住了把柄。老魁语文课的最大特点就是善于在一细小枝节上无穷拓展。碧野的《天山景物记》,第一自然段有“横亘”一词,老魁每次都能把这个“横亘”讲上整整一节课,所以他以前的外号叫“横亘”。横亘老魁捏着头猛的作文,一遍遍讲着什么叫“下”,什么叫“耻”,然后问头猛“向老师提问能叫下问吗?”头猛说:“不能。”横亘老魁追问:“为什么呢?”头猛说:“因为老师是上,不是下。”横亘老魁再问:“为什么呢?”头猛说:“因为老师比学生岁数大。”横亘老魁又问:“为什么呢?”头猛说:“因为
他是老师,所以岁数大……”头猛终于被问得语无伦次,从此不再迫害老魁。
第二次是头猛向我请教一道立体几何。我因为在批林批孔时得知我的老祖宗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从此铭记在心,对待大多数女生常常冷言恶语,授受不亲,这时便简单地告诉她说:“引一条辅助线就行了。”头猛随即就来个“为什么呢?”,我说:“因为有的人离了辅助线就不能活,就跟榆木疙瘩差不多。”头猛听了满脸通红,但仍装着没听懂的样子,歪着小辫儿说:“谢谢你。”从此头猛虽然还来问过我,但态度格外谦卑,不敢再问“为什么”了。
头猛除了猛于提问,在其他方面也生冷不忌。打排球时,她不但拳打脚踢,而且头球也相当猛烈,两条小辫儿飞舞着,好像在练习神鞭。发球时经常胳膊一抡,球就不见了,原来从脑后飞到墙外。一天自习时,她站到讲台前的篮球上,篮球一滚,她摔了个五体投地。爬起来,她拧着眉毛又上去了,结果第二次摔得更重,只见她咬着牙挪回了座位。全体男生窃笑之余不禁微微佩服。头猛确实有一股“欲与男生试比高”的劲头。最后一学期,不少同学都比谁回家最晚,获胜者往往要坚持到半夜。女生当然比不过男生,头猛也不例外。但头猛竟然把她哥哥带来保驾,大有问鼎之势。我和肖麟便怂恿老倪去揍她哥哥一顿,老倪不敢,但总算把头猛兄妹吓走了。后来,头猛一直和我们男生保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在北京读完大学后,回到哈尔滨走进了金色盾牌的行列,她的“头猛”特长真正得到了发挥。
“二猛”也是我们班一绝。她坐在第一排中间,提问的频率和强度仅次于头猛,所以屈居二猛之席。但她另有一个绝招,即上课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仿佛在她的眼睛和老师之间引了一条活动的辅助线,并且随着老师的一举一动频频点头。因此她一开始的外号叫“频频点头”。老师讲课都希望学生有积极热情的反应,但是有的学生没听懂,有的听懂了在思考,还有我和肖鳞这样的“不听而懂”之辈,所以二猛的频频点头给了老师极大的满足和信心,老师们都爱叫二猛发言,特别是在头猛举手的时候。数学老师老膝最喜欢二猛,老膝是个朴实乐观的山东大汉,看不透二猛的伎俩,经常随着二猛的点头节奏来掌握上课进度。只要二猛点头,他就往下讲,根本不管其他人听懂没听懂。
讲到酣畅之处,老滕对着二猛一个人比手划脚,滔滔不绝,二猛拼命点头,满面虔诚,别的同学不是气得咬牙切齿,就是乐得手脚乱颤,只有头猛始终举着那不屈的手,两条浓眉几乎拧到了一起。
二猛由于点头有术,在学习上占了不少便宜,尤其数学,好几次考试都得了满分,被老滕认为是能考北大之属。二猛自我也感觉甚佳,由经常向同学请教改为经常接受同学请教。可是苍天无情,高考前夕,她家里忽然出了点事,她也因长期点头而得了偏头痛,结果导致高考失利,后来进了一家很不满意的学校。二猛不肯服输,经常跑到京津各大学的同学处倾诉她理想志向,顺便教训一番“小人得志”的老同学。老同学们一方面都比较体谅她,另一方面又比较怕她,因为她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从江青到弗洛伊德,没有她放在眼里的,比头猛的“十万个为什么”还要威猛十倍。只有我可以对付她。我的办法是板起面孔,严厉无情地批评她的狂妄自负,她出于自尊,只有老老实实接受
批评,感谢而去。另一个办法是把她介绍给周围的朋友,我自己扬长而去。二猛和我的许多朋友都互留了电话地址,我的朋友们也很佩服我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老同学。其实我知道,二猛的心中是有着深深的遗憾和哀伤的。
四、不敬师长
我们这一代人,虽在中度过童年,却最懂得尊敬师长。我们的尊敬,不是停留于表面的礼貌谦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和敬重。所以,我们对老师的“敬”,有时恰恰是以“不敬”来表现的。我们兴致勃勃地观察老师的小动作,模仿老师的口头禅,给老师起外号,所有这些,使老师在我们心中的形象有血有肉,能歌能哭,使老师成为我们一生心目中最可爱的人。
哈三中的老师大多德才兼备,远近闻名。越有本事的人,往往越有性格。我在7班时,语文老师刘国相就极有性格。他讲课精彩幽默,见解独到,倍受同学欢迎,然而他却极不谦虚,讲到高潮,突然大声问一句:“我讲课好不好?”同学齐喊:“好!”他又问:“棒不棒?”同学齐喊:“棒!”刘国相如饮甘霖,越发精神抖擞。有时其他省市的老师来观摩听课,他也不知收敛,甚至更加肆无忌惮。有一回上课前他走到讲台,同学起立,他不按惯例说:“同学们好”,却扬起右臂喊了声:“嗨,!”这样真诚的老师在中国可以说是风毛麟角,他给我留下一个终生的启示:做老师,首先要做一个真诚的人。
高三·八的老师普遍喜欢我们十二棍僧,但他们不知道,十二棍僧对他们是常常颇为“不敬”的。班主任老魁每天装出一副凶相,不论同学取得什么成绩,他都很少表扬。尤其喜欢训斥女生,还动不动威胁女生说,谁要躲在屋里不上操,或者偷懒不扫除,他就一脚把她踢出去。女生对他又恨又怕,并且因为他很少威胁男生而对男生也增加了仇视。可是到毕业时大家回头一想,老魁一个人也没踢过,一个人也没骂过,多少训斥和“威胁”,都成了有滋有味的回忆。比如一次种疫苗,许多女生害怕打针,窃窃议论。老魁说:“那有啥可怕的?一攮一个!”吓得女生一片惊叫。还有一天下午,我去参加全市语文竞赛,同学们都在自习,老魁故做镇静地踱进来,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孔庆东在全市语文竞赛中获得一等奖”,然后又故做镇静地踱出去,在门口左腿把右腿拌了一个趔趄。我傍晚回到学校,望着黑板上的大字,仿佛看到了老魁的内心。
老滕是个急性子。讲课时一个字赶着一个字,口沫飞溅。又喜欢在空中比画,无论多么复杂的几何图形,都宛如清清楚楚摆在他面
古诗雪节选全文
雪
晚唐罗隐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注释
1、尽:全。道:讲,说。丰年瑞:瑞雪兆丰年。
2、若何:如何,怎么样。
3、宜:应该。
译文
都说瑞雪兆丰年,丰年情况将如何?
长安城里有穷人,我说瑞雪不宜多。
鉴赏
有一类诗,刚接触时感到质木无文,平淡无奇,反复涵咏,却发现它自有一种发人深省的艺术力量。罗隐的《雪》就是这样的作品。题目是“雪”,诗却非咏雪,而是发了一通雪是否瑞兆的议论。绝句长于抒情而拙于议论,五绝篇幅极狭,尤忌议论。作者偏用其短,看来是有意造成一种特殊的风格。
瑞雪兆丰年。辛勤劳动的农民看到飘飘瑞雪而产生丰年的联想与期望,是很自然的。但眼下是在繁华的帝都长安,这“尽道丰年瑞”的声音就颇值得深思。“尽道”二字,语含讥讽。联系下文,可以揣知“尽道丰年瑞”者是和“贫者”不同的另一世界的人们。这些安居深院华屋、身袭蒙茸皮裘的达官显宦、富商大贾,在酒酣饭饱、围炉取暖、观赏一天风雪的时候,正异口同声地大发瑞雪兆丰年的议论,他们也许会自命是悲天悯人、关心民生疾苦的仁者呢!
正因为是此辈“尽道丰年瑞”,所以接下去的是冷冷的一问:“丰年事若何?”——“即使真的丰年,情况又怎样呢?”这是反问,没有作答,也无须作答。“尽道丰年瑞”者自己心里清楚。唐代末叶,苛重的赋税和高额地租剥削,使农民无论丰歉都处于同样悲惨的境地。“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细获又精舂,粒粒如玉珰。持之纳于官,私室无仓箱”。这些诗句对“事若何”作出了明确的回答。但在这首诗里,不道破比道破更有艺术力量。它好像当头一闷棍,打得那些“尽道丰年瑞”者哑口无言。
三、四两句不是顺着“丰年事若何”进一步抒感慨、发议论,而是回到开头提出的雪是否为瑞的问题上来。因为作者写这首诗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抒写对贫者虽处丰年仍不免冻馁的同情,而是向那些高谈丰年瑞者投一匕首。“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好像在一旁冷冷地提醒这些人:“当你们享受着山珍海味,在高楼大厦中高谈瑞雪兆丰年时,恐怕早就忘记了这帝都长安有许许多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露宿街头的‘贫者’”。他们盼不到“丰年瑞”所带来的好处,却会被你们所津津乐道的“丰年瑞”所冻。一夜风雪,明日长安街头会出现多少“冻骨”啊!“为瑞不宜多”,仿佛轻描淡写,略作诙谐幽默之语,实际上这里面蕴含着深沉的愤怒和炽烈的感情。平缓从容的语调和犀利透骨的揭露,冷隽的讽刺和深沉的愤怒在这里被和谐地结合起来了。
雪究竟是瑞兆,还是灾难,离开一定的前提条件,是很难辩论清楚的,何况这根本不是诗的任务。诗人无意进行这样一场辩论。他感到憎恶和愤慨的是,那些饱暖无忧的达官贵人们,本与贫者没有任何共同感受、共同语言,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对丰年最关心、对贫者最关切的面孔,因而他抓住“丰年瑞”这个话题,巧妙地作了一点反面文章,扯下了那些“仁者”的假面具,让他们的尊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诗里没有直接出现画面,也没有任何形象的描绘。但诗人的形象却非常鲜明,这是因为,诗中那些看来缺乏形象性的议论,不仅饱含着诗人的憎恶、蔑视、愤激之情,而且处处显示出诗人幽默诙谐、愤世疾俗的性格。从这里可以看出,对诗歌的形象性是不宜作过分偏狭的理解的。
历代评价
《坚瓠集》:今人谚语多古人诗。“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曹子建诗。……“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罗隐诗。“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冯道诗。“在家贫亦好”,戎昱诗。
《唐人绝句精华》:此仁者别有用心,乍寻常但描写雪色、寒气者不同。
作者简介
罗隐(833—909),唐末文学家。本名横,字昭谏,自号江东生,新城(今浙江富阳)人,一作余杭(今属浙江)人。少时即负盛名。但因其诗文好抨击时政,讥讽公卿,故十举进士不第,乃改名隐。黄巢农民起义爆发后,避乱隐居九华山,后归乡依镇海节度使钱鏐,深得钱鏐赏识。公元887年(唐光启三年),表奏为钱塘令,迁著作郎。公元906年(唐天祐三年),充节度判官。公元908年(后梁开平二年),授给事中,次年迁盐铁发运使,不久病卒。罗隐生活于年代,又久受压抑,诗工七绝,颇有讽刺现实之作,多用口语,故少数作品能流传于民间。有诗集《甲乙集》十卷传世。
雪(宝塔诗)
唐张南史
雪
花片,玉屑
结阴风,凝暮节
高岭虚晶,平原广洁
初从云外飘,还向空中噎
千门万户皆净,兽炭皮裘自热
此时双舞洛阳人,谁悟郢中歌欲绝
还有一种版本
雪
雪
花片,玉屑
结阴风,凝暮节
山岭虚晶,平原广洁
才从云中出,却向空中噎
千门万户皆净,兽炭皮裘自热
此时双舞洛阳人,谁悟郢中歌断绝
雪(现代诗)
作者:不详
白玉般的身躯,跳着欢快的舞蹈,
无声无息地 化作大地芬芳。
我想触摸你的灵魂,
张开双臂 搂住你的肩膀。
你白玉般的身躯啊,禁不住我炽热的双手,悄悄地熔化了。
我是那高天上 灰蒙蒙的云朵,
我轻轻地吻了吻你的脸,
放开双手,任你去游荡。
你飞呀,飞,你看到了绵延的山峦,一望无际的原野,还有那凝止的河流……
你跳着那欢快的舞蹈,
降落在树枝上、原野上、山川里,
静静地睡着了……
梦中,你的眼前浮现——
我松开双手,任你游荡的那一瞬间。
雪(散文)
作者:鲁迅
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腊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胡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透明的模样;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八日
雪(散文)
作者:梁实秋
李白句:“燕山雪华大如席”。这话靠不住,诗人夸张,犹“白发三千丈”之类。据科学的报导,雪花的结成视当时当地的气温状况而异,最大者直径三至四时。大如席,岂不一片雪花就可以把整个人盖住?雪,是越下得大越好,只要是不成灾。雨雪霏霏,像空中撒盐,像柳絮飞舞,缓缓然下,真是有趣,没有人不喜欢。有人喜雨,有人苦雨,不曾听说谁厌恶雪。就是在冰天雪地的地方,爱斯基摩人也还利用雪块砌成圆顶小屋,住进去暖和得很。
赏雪,须先肚中不饿。否则雪虐风号之际,饥寒交迫,就许一口气上不来,焉有闲情逸致去细数“一片一片又一片……飞入梅花都不见”?后汉有一位袁安,大雪塞门,无有行路,人谓已,洛阳令令人除雪,发现他在屋里僵卧,问他为什么不出来,他说:‘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此公戆得可爱,自己饿,料想别人也饿,我相信袁安僵卧的时候一定吟不出“风吹雪片似花落”之类的句子。晋王子犹居山阴,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忽然想起远在剡的朋友戴安道,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假如没有那一场大雪,他固然不会发此奇兴,假如他自己饘粥不继,他也不会风雅到夜乘小船去空走一遭。至于谢安石一门风雅,寒雪之日与儿女吟诗,更是富贵人家事。
一片雪花含有无数的结晶,一粒结晶又有好多好多的面,每个面都反射着光,所以雪才显着那样的洁白。我年轻时候听说从前有烹雪论茗的故事,一时好奇,便到院里就新降的积雪掬起表面的一层,放在瓶里融成水,煮沸,走七步,用小宜兴壶,沏大红袍,倒在小茶盅里,细细品啜之,举起喝干了的杯子就鼻端猛嗅三两下——我一点也不觉得两腋生风,反而觉得舌本闲强。我再检视那剩余的雪水,好像有用矾打的必要!空气污染,雪亦不能保持其清白。有一年,我在汴洛道上行役,途中车坏,时值大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饥肠辘辘,乃就路边草棚买食,主人飨我以挂面,我大喜过望。但是煮面无水,主人取洗脸盆,舀路旁积雪,以混沌沌的雪水下面。虽说饥者易为食,这样的清汤挂面也不是顶容易下咽的。从此我对于雪,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苏武饥吞毡渴饮雪,那另当别论。
雪的可爱处在于它的广被大地,覆盖一切,没有差别。冬夜拥被而眠,觉寒气袭人,蜷缩不敢动,凌晨张开眼皮,窗棂窗帘隙处有强光闪映大异往日,起来推窗一看,——啊!白茫茫一片银世界。竹枝松叶顶着一堆堆的白雪,杈芽老树也都镶了银边。朱门与蓬户同样的蒙受它的沾被,雕栏玉砌与瓮牖桑枢没有差别待遇。地面上的坑穴洼溜,冰面上的枯枝断梗,路面上的残刍败屑,全都罩在天公抛下的一件鹤氅之下。雪就是这样的大公无私,装点了美好的事物,也遮掩了一切的芜秽,虽然不能遮掩太久。
雪最有益于人之处是在农事方面,我们靠天吃饭,自古以来就看上天的脸色,“天上同云,雨雪雰雰。……既沾既足,生我百般。”俗语所说“瑞雪兆丰年”,即今冬积雪,明年将丰之谓。不必“天大雪,至于牛目”,盈尺就可成为足够的宿泽。还有人说雪宜麦而辟蝗,因为蝗遗子于地,雪深一尺则入地一丈,连虫害都包治了。我自己也有过一点类似的经验,堂前有芍药两栏,书房檐下有玉簪一畦,冬日几场大雪扫积起来,堆在花栏花圃上面,不但可以使花根保暖,而且来春雪融成了天然的润溉,大地回苏的时候果然新苗怒发,长得十分茁壮,花团锦簇。我当时觉得比堆雪人更有意义。
据说有一位枭雄吟过一首咏雪的诗:“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出门一啊喝,天下大一统。”俗话说“官大好吟诗”,何况一位枭雄在夤缘际会踌躇满志的时候?这首诗不是没有一点巧思,只是趣味粗犷得可笑,这大概和出身与气质有关。相传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写了一首三节聊韵诗,自鸣得意,征求诗人批评家布洼娄的意见,布洼娄说:“陛下无所不能,陛下欲做一首歪诗,果然做成功了。”我们这位枭雄的咏雪,也应该算是很出色的一首歪诗。
雪(散文)
作者:不详
“儿子,快起床,外面下雪了!”“真的?”我赶紧穿好衣服,张开惺忪的睡眼,向窗外望去。
不错的,真的下雪了,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我禁不住内心的喜悦,赶忙到户外去。路如同一条雪白的绸缎绵延向远方;路上的汽车,在悠哉悠哉地散着步。目光转移到路上的绿化带上,小灌木也穿上了那雪白的外衣;路边的松树上,树尖上顶着一髻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到了那熟悉的路口。于是,我就走进那路口。这是我平日经常走过的路,它非常幽静,这里没有大道上的喧嚣汽车,有时只是一辆车偶尔地经过,溅起了地上无助的雪花;这里也没有大道上隆隆的车鸣,有的只是从远远地深巷中传来的几声犬吠;这里所特有的,是那披着白雪的、辽阔的田野。
脚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向前走着,不紧也不慢。雪下得不太大,只是滋润滋润地皮而已。天空灰蒙蒙的,有下雪的意思。空气稍微的有些寒冷。
第一场雪悄悄地降临在人间,又悄悄地止住了。夏天,豆大的雨点儿倾盆而下;现在,你若婷婷的舞女,跳着欢快的舞蹈向人间发出问候。当太阳公公从云层中钻出来时,你感到了有一股热气袭来,渐渐地,你融化了。你有一位亲姐妹,她的名字叫雨,你与她一起滋润着大地,而你却选择了一种更温柔的方式。你来自那灰蒙蒙的天空,然而,现在你依然洁白无瑕。
雪是大地绚丽的色彩,她滋润着返青的麦苗,迎春的花叶。一旦她融化了,一个绚丽的春天就来了!
雪,春天的序曲。
晚唐最后的愤世锋芒/游宗骁
晚唐 最后的愤世锋芒
——我眼中的晚唐诗人罗隐
提及晚唐诗人罗隐,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人皆可吟诵,故而这一篇《自遣》似乎成了罗隐本人的代名词。可是,他到底经历了怎样人世命运的玩弄才能吟出这样纵然有酒解愁,但愿一辈子沉醉不醒的无奈愤懑之辞呢?他,生逢乱世,大唐帝国风雨飘摇、江河日下,然而自负才华、济世心切,却遭科场蹭蹬三十多年,依然“十上不第”,只能辗转江湖、干禄求食。他的一生漂泊于天地之间,郁结满怀,饱尝了人世的屈辱辛酸,因此它的作品也多通俗快露、有讽喻时世之意,更反映了盛世沉沦、社会动荡的局面。在崇尚唯美浮华诗风的晚唐五代诗坛,罗隐独树一帜,带着激壮的愤世情怀,以锋锐雄健的文风和冷嘲热讽的笔法,深刻地揭露唐末社会的种种黑暗,时时刻刻流露出发自内心地刚毅浩然之气。总之,他是晚唐最后半个世纪时期诗坛的风云人物,他的那些饱含着屈抑之悲和激荡之鸣的讽刺艺术作品亦是那个时代最后的锋芒。
一、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 谈罗隐本人
罗隐,字昭谏,号江东生,杭州新城人(今杭州市富阳区),生于唐文宗大和七年(833年),卒于梁开平二年(910年)也是吴越王朝天宝三年,享年七十七岁。他亦是唐末五代时期极为重要的诗人、文学家、思想家。其著述甚丰,然而散佚严重,今存诗歌约五百首,有诗歌作品《甲乙集》,道学作品《谗书》五卷六十篇(残缺两篇)和《太平两同书》两卷(十篇),小说作品《广陵妖乱志》《中元传》等,另有书启碑记等杂著约四十篇。
罗隐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自称“弱冠负文翰, 此中听鹿鸣。使君延上榻, 时辈仰前程。”(《南康道中》),有着像历朝历代的文人一样致君尧舜的政治宏图,可是他却生活在一个“骨肉纵横于原野, 杼轴空竭于里闾”的唐末乱世时代。然而“姓氏单寒”(《投薪州裴员外启》),“命薄地卑”(《湖南应用集序》),“族惟卑贱”(《投湖南王大夫启》),尚且是“江左孤根”(《投郑尚书启》),参加科举以谋取生路, 是他唯一的选择。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底,罗隐抵达京师长安,应进士试,历七年之间屡试不中。后来又断断续续考了几年,总共考了十多次,自称是“十二三年就试期”(《感弄猴人赐朱绂》),最终还是铩羽而归,这也被称作“十上不第”。其实,以罗隐的声名,一举中第是常理,但是他的科举失意,很可能是朝政干预所致。他常常写诗文讽刺帝王将相,引起了朝中很多官员的不满,尤其是咸通八年(公元867年),罗隐自编其散文为《谗书》,益为统治阶级所憎恶,所以同一时期的苦吟诗人姚合赠诗云:“谗书虽盛一名休”(《使两浙赠罗隐》)。在《五代史补》也有提及罗隐是“恃才傲物,尤为公卿所恶,故六举不第”。对于这个江东才子的失意科举,除了罗隐本人的狂放恣肆之外,他的相貌丑陋据说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罗隐相貌有多么不堪呢?在《旧五代史·罗隐传》曾经有记载“隐虽负文称,然貌古而陋。畋女幼有文性,尝览隐诗卷,讽诵不已,畋疑其女有慕才之意。一日,隐至第,郑女垂帘而窥之,自是绝不咏其诗。” 原本倾心仰慕其诗文的**竟然因为看到本人相貌而“绝不咏其诗”,这则故事可见其丑陋程度既惊险又富于创意,超出了许多人的想像力。总之,罗隐就是屡试不第了,另有据传其人本名为“横”,正是因为科场失意才愤然改名“隐”。他的一生历经科举沉沦,四处游走干谒,但终究碌碌而无从施展才华,直到五十五岁回乡投靠镇海节度使钱镠,才暂时结束漂泊的生活。
唐僖宗光启三年(877年),经邺王罗绍威举荐,罗隐去了杭州,进谒吴越王钱镠。罗隐以旧作《夏口》诗标于卷首,有“一个弥衡容不得,思量黄祖谩英雄!”之句,吴越王钱镠览其诗会其意,待为上宾。在人生剩下的二十二年里,罗隐官运亨通,先后从钱塘县令达到镇海节度军判官、给事中,凡邦土的大事记、钱氏的文告、奏表几乎都出于罗隐之手。吴颖说:“昭谏则固有于天下之大者也,遨游吴楚,退而应钱王之召。其高节奇气,有可以撼山岳而砥江河者。”(《重刻罗昭谏江东集叙》)另有袁英称之为“佐国是而惠残黎”(《重刻罗昭谏集跋言》)。在五代十国的乱世时期,江南地区的吴越王朝却相对安定,这固然有各种主客观原因,而罗隐辅佐钱氏,也是功不可没的。梁开平三年(909年),也就是吴越天宝二年,罗隐病逝,退出了晚唐五代的历史舞台。
二、 劝君不用分明语,语得分明出转难 —— 谈 罗隐诗 歌
唐末时代出现了大量的伤时讽世的诗歌作品,诗人们大都从自切身的命运遭遇出发,把纷乱时代作为背景,带着凄凉暗淡的情绪,竭力表达痛苦绝望,纵然难以再有济世的作为,但也不乏强烈的责任意识,或针砭时弊、或借古讽今、或泄愤抒怀......罗隐,成了唐末最具个性亦是写讽刺诗歌成就最高的诗人。
罗隐,形之于诗,言词激烈,处处流露出愤懑不平之气,“自以当得大用, 而一第落落, 传食诸侯, 因人成事, 深怨唐室”(傅璇琮《唐才子传校笺》),因此写诗得笔法可谓是尖峭讥讽,将乱世社会的黑暗抨击得淋漓尽致。谈及讽刺之前,不妨看看他诗文的诙谐幽默,那么从这首《京中七日立春》谈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万木生芽是今日。
远天归雁拂云飞,近水游鱼迸冰出。
清代学者李慈铭《越缦堂读书录》曾经评论罗隐诗大都写得“峭直可喜” ,而这首诗也正是将“峭直”与“蕴藉”达到了统一的境界。罗隐开头一语惊人——“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哪里是诗,真是极为怪诞幽默。可细细读来,他这七个数字,却生动地表明了是一日一日地数、一天一天地算,终于算到了“万木生芽”的“今日”。其实罗隐是在滞留长安,屡试不第的处境下,联想到了隋朝诗人薛道衡的《人日思归》,因而此刻羁旅思归,慨然而作。他在京城求功名的努力都是徒劳,为此坚决归隐,远离那些黑暗的社会。之后看到了“远天归雁”、“游鱼迸冰”之情景,使人仿佛看到了诗人归隐情真,巴不得要马上离京师而赴扁舟四海、归钓五湖的情态。
诙谐幽默是罗隐诗歌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可是其最有锋芒的笔法则多体现在他的讽刺诗,如这一篇短小精悍的咏物五绝《雪》,平缓从容的语调和犀利透骨的揭露,冷隽的讽刺和深沉的愤怒在这里统统都被和谐地结合起来了: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这首七绝文题虽然是“雪”,但其实是关于“雪”是否有瑞兆的议论。自古以来“瑞雪兆丰年”的观念深入人心,但是罗隐反道而之的发出是“尽道丰年瑞”,这一值得深思的声音,并且冷冷地一问“丰年事若何”。辛勤的下层劳动人民们往往将飘飞的瑞雪予以厚望,但是真的丰年到了又能怎样呢?唐末苛重的赋税和高额的地租剥削,使农民无论丰歉都处于同样悲惨的境地。在这之后,又回到开头雪是否为瑞的问题上来议论,长安有着数不清的贫穷这人,“为瑞不宜多”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蕴含着的是深沉的愤怒。雪,究竟是瑞兆,还是灾难?罗隐进行了这样一场精彩的辩论。最让他憎恶和愤慨的是,那些饱暖无忧的达官贵族,本与贫者没有任何共同感受,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对丰年最关心、对贫者最关切的面孔。尽管说这首诗中似乎缺乏形象性的议论,但其实处处都饱含着诗人的蔑视、愤激之情,而且都能显示出诗人幽默诙谐、愤世疾俗的性格。我们一般认为,绝句这种诗体是长于抒情而拙于议论的,尤其对于五绝来讲,篇幅极狭,尤忌议论,但是作者偏用其短,看来是有意造成一种特殊的讽刺风格。
罗隐的咏物诗“切于物”而“不粘于物”,往往别出心裁,独具寓意,讽刺深峻犀利又耐人寻味,最为广泛传颂的当如七言绝句《蜂》:“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传统上,我们一般认为这首诗赞美了蜜蜂辛勤的高尚品格,讴歌了那些劳动人民的精神。但是站在讽刺艺术的角度和罗隐生平性格来看,这首七绝似乎也有着浓厚的讽刺意味。他在讴歌蜜蜂的同时,也似乎进行发问:这般辛劳到底又是为了谁呢?在唐末黑暗腐朽的社会里,普天之下的劳动人民的血泪付出正是那些不劳而获、占据高位、手握重权的封建剥削者啊!现代学者刘拜山就有为此诗评论称“此讥横行乡里,聚敛无厌,而终不能自保者。唐末社会,兴灭无常,故诗人有所感讽也。”
罗隐咏物诗有其鲜明的艺术特色和个性,善体物工妙,重形神兴寄,特别是借咏物刺世讽时,还能融合家国之悲以及身世之慨于诗中,寓情于物,这更是难能可贵的。比如《雪》、《蜂》、《牡丹花》等等,这都是罗隐咏物讽刺诗的精品之作。除此之外,其咏史怀古题材的诗歌也颇有一番更深的讽刺意味。如《帝幸蜀》:“马嵬山色翠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泉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怨杨妃。”借口向杨贵妃洗刷冤屈,实际上是基于黄巢起义,唐僖宗仓皇出逃四川的事件,进行一番冷嘲热讽。又如《焚书坑》:“千载遗踪一窖尘,路傍耕者亦伤神。祖龙算事浑乖角,将谓诗书活得人。”同一时期的诗人章碣也曾写道“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但看罗隐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用诙谐的口吻,深刻的议论,对朝廷帝王之家不用文人士子予以辛辣的讽刺,强烈指出唐末读书人科举无路、求仕无门的现实,也似乎在为自己鸣冤。再如《西施》,也堪称经典之讽刺:“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诗人反对将亡国的责任强加在西施这样的妇女身上,所谓“自有时”意在说明家国兴亡有着复杂深刻的原因,一句“何苦”又是冷冷的嘲讽语气,然后巧妙地应用之前所谓的女色误国理论反问越国灭亡怪罪于谁。罗隐善于运用委婉的语气发文来进行尖锐猛烈的批驳,由于强大的逻辑力量,又不觉得氛围是剑拔弩张,这样的笔法直教读者感到咄咄逼人。
再如这首七律《黄河》,当为罗隐七律当中抒泄心中愤懑怨气之杰作:
莫把阿胶向此倾,此中天意固难明。
解通银汉应须曲,才出昆仑便不清。
高祖誓功衣带小,仙人占斗客槎轻。
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
阿胶,一种药材,据说将其投入浊水,可使浊水变清,然后罗隐借用庾信《哀江南赋》中的“阿胶不能止黄河之浊”,指出即使用再多的阿胶也无法将黄河的浑浊澄清。这分明就是一种徒劳,以此为讽喻,巧妙地暗示唐末的黑暗统治已经越陷越深而无药可救。“此中天意固难明”,这里上天的意思难以明了,这正是将讽刺的矛头直指唐末统治者,言论大胆而尖锐。之后进一步说明,黄河能直通天上,是因为它“曲”,然而在昆仑山的河流之源,就已经是“不清”,以描述黄河的“曲”与“浊”反映社会黑暗之现实状况。奸臣当道,朝政不清,平民百姓出身的读书人想要地位上升,只能使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西汉高祖皇帝刘邦在解决楚汉之争后平天下对那些劳苦功高的重臣们发下誓言,要等到黄河像衣带那般之小,爵位俸禄才失去。然而罗隐是反面讽刺,黄河根本不会像衣带那么小,为此你们的爵位俸禄都不会失去,暗中又指最高利益集团牢牢地把控着社会资源。转而又以“仙人”隐喻那些朝堂上的位高权重者们,用这所谓的“占斗”步法巧妙神奇地导出星辰的方位,这何尝不又是一种依靠攀附权贵、阿谀奉承才得到的飞黄腾达。总而总之,这朝廷、着天下就是像黄河一样污浊不堪!罗隐干脆放言无忌地说,三千年后都不必劳驾黄河来报太平了,因为河水永远都不可能会清澈。尾联这一句下来,真的是罗隐的怒发冲冠了,激烈的讽刺笔法愤然流露出真正的男儿本色,真的是酣畅淋漓。
所以我们纵观罗隐的诗句,无论绝句还是七律,都多以咏物抒情题材和咏史怀古题材下笔,讽刺批驳得滴水不漏,而文字之中饱含着的是诗人无尽的屈辱和辛酸。总之,他的讽刺诗作在晚唐颓废的诗风中另辟蹊径,独树一帜,直面人生社会的惨淡凄凉,书写民生多艰疾苦,闪耀着自己独有的光华。除此以外,值得探讨的是罗隐讽刺艺术之中流露出来的是诗的哲理性,或许也正是预示着唐诗向宋诗的转变,从“言情”、“言 志”向“议论”、“说理”的转变,那么罗隐的诗,那便正在渐渐结束唐音,而奏响宋调。
三、 平日时风好涕流,谗书虽盛一名休 —— 谈 罗隐小品 文
在晚唐时期,韩愈、柳宗元所提倡的古文运动日渐衰落,然而小品文却异军突起,大放光彩。对于晚唐小品来讲,某种程度上也继承了韩柳的杂文、寓言,并在新的形式下进行创新和发展,同时客观上这也是唐末五代尖锐社会矛盾下的产物。皮日休、陆龟蒙、罗隐都是这一文体创作的代表性人物,他们创作的小品文主要有三个特点:一是短小精悍,铿锵有力,二是伤时刺世,有的放矢,三是情感激烈,气贯长虹。罗隐小品文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他的著作《谗书》之中,其文章多有感而发,且讽刺意味强烈。
心如灰的罗隐,科举沉沦,在悲愤中“立言”,终于在唐懿宗咸通八年(967年)完成这《谗书》五卷。根据罗隐本人的解释,“谗书”乃是“自谗”,作自我诽谤讽刺之解,又指出其著作在于“无其位则著私书而疏善恶,斯所以警当世而诫将来也”(《谗书重序》)。那么可见,该《谗书》,虽名为“自谗”,实则是“警世”。该书一泻千里的文字之中满是抗争与愤激,锋芒毕露,其思想性与艺术性都很高,更是讽刺小品文的杰作,被誉为“晚唐文学的一抹灿烂的夕阳”。以其中最经典的《英雄之言》为例:
“物之所以有韬晦者,防乎盗也。故人亦然。夫盗亦人也,冠屦焉,衣服焉。其所以异者,退逊之心、正廉之节,不常其性耳。视玉帛而取之者,则曰牵于寒饿;视家国而取之者,则曰救彼涂炭。牵于寒饿者,无得而言矣。救彼涂炭者,则宜以百姓心为心。而西刘则曰:“居宜如是”,楚籍则曰“可取而代”。意彼未必无退逊之心、正廉之节,盖以视其靡曼骄崇,然后生其谋耳。为英雄者犹若是,况常人乎?是以峻宇逸游,不为人所窥者,鲜也。”
在罗隐文中,颇有一番“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浓厚讽刺意味。他举汉高祖刘邦与楚霸王项羽为例,他们夺取天下的本心,不过是羡慕觊觎秦始皇的“靡曼骄崇”,所以“生其谋耳”,实则跟普通的盗贼都是“冠屦焉”、“衣服焉”,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这种“英雄”所窃取的乃是神器之物,正是所谓的窃国大盗。该文所激烈讽刺批评那些借“救民涂炭”口号而窃取政权的封建帝王们之本性,短短二百来字,以简捷警策足以取胜。
诸如此类文法,罗隐对历史的拷问还有很多。在封建体系的嫡长子继承制下,他公然称赞唐尧、虞舜不传子而传贤的“禅让制”,“欲推大器于公共”,“示后代以公共”,“俾家不自我而家,而子不自我而子”(《丹商非不肖》),紧接着怒斥“以所得为私有”的夏代圣君大禹:“夫安九州之大,据兆人之上,身得意遂,动适在我,鲜有不以荒怠自放者。”(《谗书·子高之让》)又如他的《越妇言》,虚拟汉武帝时期朱买臣妻的表达,反意用之,引申发挥,对朱买臣进行一痛讽刺。讽刺他只贪图享受富贵,不思匡国安民,然而前妻却是一个有见识、有气节的妇女,敢于对近侍批判朱买臣,揭露他通达后不思“安民济物”,却“急于富贵”的虚伪本质。“以吾观之,矜于一妇人,则可以,其他未之见也。又安可食其食!”这种“闭气而”的可贵气节,在此批判了唐朝末年那一群道貌岸然的士大夫借口“匡国”与“安民”,实则热衷功名利禄、言行不一的虚伪本质。
这些文章多借古讽今,具有很强的批判精神。罗隐在运用委婉的判断语气和反问语气中灵活自如,加强讽刺意味。短小精悍、文笔精彩、言辞犀利、发人深思,这些都是罗隐《谗书》所体现出的讽刺艺术特点。
鲁迅在《小品文的危机》有这样精彩的评论:“唐末诗风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辉。但罗隐的《谗书》,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皮日休和陆龟蒙自以为隐士,别人也称之为隐士,而看他们在《皮子文薮》和《笠泽丛书》中的小品文,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榻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镳。”这也算是对罗隐等人的讽刺小品文的定评。
四、 黄河信有澄清日,后代应难继此才 —— 谈 罗隐本人
梁开平三年(909年),也是吴越天宝二年(罗隐病逝的前一年),罗隐染病。吴越王钱镠亲临其家中抚慰,并题诗于壁云进行悼念:
须将一片地,付与有心人。
黄河信有澄清日,后代应难继此才。
传语龙王并水府,钱塘借与筑钱城。
罗隐人生道路曲折,才气、傲气是相当分不开的。晚唐时代或许因他的狂妄没有使其中举,造成罗隐怀才不遇。五代是个混乱时期,只能借用而不会重用文客。政治上的失意使罗隐的诗文朝着另一个讽刺的方向有了大发展。历史上对罗隐的人品和诗品的评价,存在有两种相悖的观点。一种称誉罗隐长于咏史诗、讥讽诗,有七律之美,并由此称颂其人品高卓、见地不凡,比如《旧五代史》称其“诗名于天下,尤其长于咏史”、辛文房 《唐才子传》:“ 诗文凡以讥刺为主。”、王夫之《读通鉴论·卷二十八》评论“隐固诙谐之士,而危言正色,千古为昭”。但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指称罗隐的诗“荒芜”,是“恶诗”,清代文人翁方纲《石洲诗话》中贬损道:“罗隐皆极负诗名,而一望荒芜,实无足采。”
总之,无论人们怎么评价,或许有多少历史的误会,我们要知道的是罗隐并不是一个只会发牢骚的莽夫之徒,在他的诗文中,表达出对历史的深刻反思, 反映出他对兴亡胜败有着特别的敏感。他的文——《谗书》五十八篇,在基于学术良知的前提下,立言取向, 揭示唐末社会种种乱象,并且辨析观念,导正世风,有“警世”的意义,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讥议时政、臧否世风和宣泄愤懑。再者,我们看罗隐的讽刺诗,议论法、比兴法、谐谑嘲戏法,这三法浑然应用。其诗文中的幽默,是用深刻的思想和超群的才智熔铸而成的。纵览其诗文,罗隐身处海内离乱、终生困顿,又使他具有洞彻世事的深邃的思想,正是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写出这些笑中带泪的讽刺作品,成为晚唐时期最后的愤世锋芒。
关于老子思想的描述的
老子《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则无不治。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如守中。
谷神不,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下之道。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修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长而不宰。是为玄德。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视之不见,名曰微;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夷。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淡兮,其若海,望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馀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居。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神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无割。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挫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居,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居。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夫乐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而不亡者寿。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功成而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道恒无名,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地将自正。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居其厚,不居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此非以贱为本耶?非乎?故致数誉无誉。是故不欲禄禄如玉。珞珞如石。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吾将以为教父。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得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得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圣人皆孩之。
出生入。生之徒,十有三;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地。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启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习常。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馀,是为盗竽。非道也哉!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为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牝,天下之交。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所欲,大者宜为下。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持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持,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自然而不敢为。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居上而民不重,居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乃无敌矣。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知不知,上,不知不知,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姗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民不畏,奈何以惧之?若使民常畏,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不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不治。民之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人之生也柔弱,其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也枯槁。故坚强者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居下,柔弱居上。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孰能有馀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其不欲见贤。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和大怨,必有馀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恒与善人。
小邦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邦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不相往来。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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